沉浮相依（12）
第十二章
“额......”罗浮生睁开眼睛，醒了过来。看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，确认自己这应该是在医院里。转头看到洪澜还穿着那身礼服裙子，趴在床边睡着，林启凯在一边的桌上撑着脑袋也还没醒。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，到底是辛苦他们连夜照顾自己了。
......嗯？韩沉呢？
想到刚刚梦里的场景，罗浮生笑了。说不定还得多亏了韩沉，才把自己给喊回来了呢。
罗浮生伸出没受伤的右边手臂，撑着床头的栏杆，想要自己起身。
正好洪澜此时醒了过来，看到罗浮生想要自己动弹，赶紧拦住他，“谁让你乱动的！”
罗浮生笑笑，“再躺下去我都快废了，你总要让我起来坐会儿吧。”
林启凯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，过来帮着洪澜一起将罗浮生扶了起来，让他靠在床头坐着。
“你呀，最近就安安分分地在床上躺着、坐着，等到伤完全养好了再下床！不然伤口裂了，又要吃苦！”洪澜插着腰，气势凶狠地说道。
罗浮生只好苦笑，敷衍地点点头。
“诶，韩沉呢？”
洪澜摇摇头，说手术后就没见过他。林启凯犹豫了一瞬，也摇头。
罗浮生皱了眉头。什么情况？我都伤成这样了，照道理说，不应该一睁眼就看到一脸担心的韩沉对自己嘘寒问暖吗？怎么现在连人都不见了呢？
林启凯想到手术室门口韩沉的话，纠结几下决定问问罗浮生，却被他先开口打断。
“大哥，你和澜澜照顾我这么久也很累了，要不先回去吧。”
洪澜立即拒绝。
“啧，你看看你，”罗浮生指指洪澜的一身礼服群，“到现在衣服都没换呢。我们堂堂洪帮大小姐能这样吗！听话，赶紧回去休息，换身衣服好好睡个觉，再来看我的时候说不定我都生龙活虎地能下床砍人了呢！”
洪澜憋着气，又因为罗浮生还受着伤而不好发作。林启凯摇摇头，但看看洪澜的样子，觉得罗浮生说的确实没错，只好把所有事情压到一边，先劝着洪澜回去休息了。
罗浮生在病床上窝了半天，也没等到韩沉来。无奈，只好自己亲自起驾，刚刚一只脚着了地，罗诚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。
“大哥！你别动！”
罗浮生翻了个白眼，“别动别动的，我怎么不能动了！我又不是残了瘸了！”
罗诚想着洪大小姐的叮嘱，壮起胆子，“大小姐说了，你这伤口不能裂开，让你好好躺着。”
“她又不是医生，听她的干嘛呀。快快快，给我搭把手。”
“那我是医生，我的话总得听了吧。”许星程出现在病房门口，把罗诚拉到一边，又把罗浮生赶回了病床。
罗浮生闭嘴，愤愤地回到病床上，“行，我不下床，我坐着总行了吧。”
许星程刚见了段天婴才过来，从她口中知道了舞会时候的情况。虽然知道段天婴是将罗浮生误认成了自己，但想到之前目睹段天婴坐着罗浮生摩托回戏院，舞会时他们俩又一起跳了舞，罗浮生手术需要献血时段天婴也点头愿意，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。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个人，这样正常吗？不过，在杀手开枪时候，到底是罗浮生把段天婴推开了，也算是救了想要犯傻挡枪的段天婴。
“天婴没事，谢谢你了。”许星程出声道谢。
罗浮生表情迷茫，复又想到那晚的情景，“哦哦这个啊，没什么，有我洪帮二当家在，那能让美高美的客人出事吗！”
许星程点头，也不知道罗浮生说的“美高美的客人”，是真心话还是一种掩饰。
“那你好好休息，别想着东跑西跑的，我先走了。”
“走吧走吧。”罗浮生挥挥手。
待许星程走后，罗浮生神秘兮兮地向罗诚招招手。
罗诚不明所以地走到他大哥旁边，就听他大哥问道，“韩沉呢？”
“......”他大哥怎么谈了恋爱之后，满脑子只有韩警长呢？
“啧，问你话呢！”
“啊？哦哦，韩警长他，我也不知道啊......手术时候还看见他的呢，哦对，大哥你手术大出血还是韩警长给你献的血呢！之后，好像，确实，没再见到他。”
“他给我献血？”罗浮生紧张道，“那他没事吧？身体还行吗？要不要输点营养液或者买点营养品补补啊？”
罗诚被他这一大串问题搞得晕头转向，“我、我不知道啊。”
罗浮生气得无语，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！想了半天，还是不放心。
“那你这样，去警察局找一个叫周小篆的小警察，问问他韩沉的情况。”
罗诚点点头，转身要走。
“诶等等！”罗浮生又叫住他，摸了摸衣兜又意识到自己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医院病号服，“你、你先去美高美，到我房间抽屉拿点钱......也不行，这太费时间了，万一他们下班了怎么办？”
罗诚满头雾水地看着他大哥纠结这纠结那的。
“这样，”罗浮生说道，“你身上有钱吗？”
“有。”
“那行，你先给我垫着，给那个周小篆几个大洋让他找韩沉，回来后我再还你。”
“几个大洋？！”罗诚瞠目结舌，这差不多都一个月的工钱了啊！他大哥谈恋爱这么破费的吗？！
“啧，瞎嚷嚷什么呀！前段日子我找人找得频繁，去的时候都没给过，今天一次性结了不行吗？”
罗诚点点头。行，你是大哥，你说的都行。
警察局里，周小篆乖乖地上交了来自罗二当家的小弟、其实也就是来自罗二当家的大洋，弱弱地开口，“老大，你这么担心二当家，干嘛不去看他呀？”
韩沉盯着手里的几个大洋出神，半天才说道，“我怕我去了忍不住想揍他。”
“啊？”周小篆的脑袋上满满的问号。
韩沉打开书桌抽屉，打开一个铁盒子，将手里的大洋放了进去。那个铁盒里的大洋已经装了半盒子了。
“行了，你别瞎操心了，值你的班去吧。”
周小篆撇撇嘴，走了。
韩沉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，决定还是下了班去看罗浮生一趟。总这么不见他也不是办法，更何况自己也担心他，也是想见他的。罗浮生都找人来问了，还担心他身体情况，这说明，好歹他心里还把他想着念着。如果他能对他自己再好点，那就好了。
然而有些事情，光是晾着罗浮生，凭罗浮生那脑子估计也是想不通的。就像当初表白一样。也许还是直接说出来，对罗浮生比较管用。
罗浮生靠着床头坐着，无聊到鼓嘴巴，但脑子里一刻没停，全是韩沉。没想到的是，脑子里想了这么久的韩沉，还真就跑到现实里来了。
“你来啦！嘶——”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韩沉，罗浮生兴奋地一下起身，却是牵动了伤口，疼得倒吸一口气。
韩沉立即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他身边，轻轻扶住他，“你能不能安分点！”
罗浮生抬头看他，忍不住笑了。
“笑什么？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？”韩沉坐到床边的椅子上，轻声训斥道。
罗浮生还是笑，盯着他看了半天，才开口道，“我想死你了。”
韩沉看看他，再看看他中枪的地方。虽然现在已经处理过，又穿着衣服看不出来，但那晚把他抱在怀里，看到那白色西装都被血迹染红了一片，韩沉觉得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。他从椅子上站起身，坐到了罗浮生的床边，小心地避开他伤口，把人按入怀里。
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罗浮生的心颤了一下。他还从来没听过韩沉这样说话，这么小心翼翼，这么后怕而又庆幸。他伸出手回抱住韩沉，下巴重重地搁在韩沉肩上，“我好好的呢，别怕。”
韩沉抱着他的手又紧了一分。
“对了，我和你说，我又做噩梦了。”
韩沉闻言，松了手想要说什么，却被罗浮生更紧地抱住，不让他动弹，“但是这次不一样。我梦见了我父亲叫我，还带我认识了个叫若梦的妹妹。还有，最不一样，也最重要的是......”
罗浮生放开了韩沉，看着他眼睛，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，“我梦见你了。”
韩沉也看着他，不动，也不说话，只是认真地等他继续说。
“我梦见你，穿着我送你的那套西装，来接我了。”
“然后，我梦里的世界就亮了。然后，我就醒了。”
“这么说来，也不算噩梦。这次应该叫美梦吧。”
“不过，”罗浮生话音一转，表情瞬间变得委屈，“醒来之后，我都找不到你。”
韩沉一顿，觉得自己的心被掐了一下似的，不自在地挪开眼神，吞咽了一下，磕磕绊绊地开口，“我、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“嗯。”罗浮生点点头，“那说说吧，为什么不来看我？”
韩沉看向罗浮生，看他盘着腿坐在床上一副准备对自己兴师问罪的样子，刚刚被撩得不自在的样子瞬间消散了大半。
成，这小祖宗出息了还。
韩沉又坐回到那张椅子上，翘起二郎腿，和盘腿坐着的罗浮生气场相当地面对面相视。
......
两人就这么沉默相视了一阵子。
最后还是罗浮生眨眨眼睛，被盯得有些受不住了，“你、你干嘛啊？”
韩沉挑眉，“你问我为什么不来看你？”
罗浮生点头。
“那我问问你，你还记得你手术前自己说了什么话吗？”
罗浮生望天，脑袋飞速运转。
“我当时不觉得中这一枪会怎么着啊，应该不会说什么遗言吧。”
“不准胡说！”
罗浮生被吓得一抖。
韩沉强压下火气，缓了缓脸色，提醒道，“你要许星程给你做手术。”
“哦，对对，是有这么回事来着。”
韩沉死死盯着他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，“你生死关头，能不能有点分寸！且不说许星程到现在都还不是正式医生，就冲许星程在舞会上喝得烂醉，这情况你也是知道的，你居然还敢让他给你做手术？你不要命了你！”
罗浮生看他说着说着身子都有些抖，真的是被自己气得不轻，一下子也不知所措了，赶忙握住他手安抚道，“别、你别这样啊。我、我这不是，我这不是怕嘛......你想想，那些洋医生拿着把刀给你开膛破肚的，还要拿着刀在你身子里到处划拉，我......我想想都要汗毛倒立了！许星程他，他好歹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，他的话，我稍微能壮胆嘛。”
罗浮生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，语气讨好，“别气了。这事是我没想周到，不对，是我太荒唐了！没脑子！再说，不是有你吗？有你在，我哪舍得走啊？我说过的，就算阴曹地府来人，我也要和他们抢命数的。你看，我现在这不好好的吗？嗯？”
韩沉被他安抚得稍微气顺了些，却还是不想说话。
“而且就算我抢不过，有你在啊！我们韩警长多厉害啊，那肯定一个能顶我十个！你看，最后不就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！”说着，罗浮生突然想到韩沉给他献血的事，顿时变了脸色，紧张起来。
“诶你干嘛！”韩沉看着罗浮生莫名其妙开始神经兮兮地对自己上下其手，躲闪不及，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他作乱的手钳住。
“我看看你怎么样啊！我听说你给我献了不少血，你没事儿吧？没晕倒什么的吧？最近有没有好好补补？”
罗浮生的眼神和脸色都满是紧张，被钳住的手也紧紧抓住了韩沉的手腕，惹得韩沉心里一片暖洋洋的。
韩沉腾出一只手刮了刮罗浮生高挺的鼻梁，再次坐回床边把他抱入怀里，“我没事。你刚刚都说了，我一个能顶你十个，献点血算什么？”
“我都听他们说了，短时间内大量献血是有生命危险的。你还说我没分寸，你不也一样乱来！”
“好好好，”韩沉上下来回地揉揉他背，“那我们做个约定吧。”
“什么约定？”
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，都要好好照顾自己，对自己好点，别让对方担心。”
“好。”罗浮生点点头。
“你一定要，对自己好点。好不好？”
罗浮生听他特意又重复了一句，表情迷茫，我对自己不好吗？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。
两人相拥了许久，气氛温暖美好。没有人注意到病房门口有个身影已经站立许久，最终转身离开。
第二天，罗浮生正美滋滋地享受着韩沉请了假来照顾他，段天婴来看他了。
段天婴放下瓷碗，“这是我做的鸡汤，算是报答感谢你。”
罗浮生笑笑，“多大点事，谢我干什么。你来我美高美参加舞会，那就是我们的客人。我洪帮二当家要是让客人在美高美出什么事，那也太丢脸了吧。不过这鸡汤，我接受了，正好这段时间缺油水得很。”
“也不准多喝，听到没有？”韩沉出声提醒。
罗浮生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。
段天婴看他们俩的相处模式，忍不住笑了，觉得有趣得很。
“哦对了，韩警长，”段天婴说道，“之前一直没机会，罗浮生受伤那天又没顾上，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找回吊坠呢。”
韩沉看看罗浮生，罗浮生看看韩沉。然后罗浮生默默转过了头，装模作样地看着窗外的景色。
韩沉挑眉，暂且放过了他，转头对段天婴说道，“没什么，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“对您是举手之劳，对我可是如生命之重，谢谢您了！那我先走了。”段天婴道别，走到门口时又回过身来，犹豫片刻后开口，“那个......罗浮生，之前也许是我误会你了。我现在觉得，你大概也不是个坏人。总之，之前不好意思了。”
罗浮生看着她几乎可以说是逃走的样子，咂舌道，“觉得我是好人就直说呗，还什么不是个坏人，啧，真别扭。”
“怎么？被姑娘夸了，心里开心吗？”韩沉在一旁凉凉地说道。
“......”罗浮生立即开启了高度警戒模式，“怎么会！全世界最好的我家内人在这儿坐着呢，别人都是连入眼都不可能的！”
韩沉冷笑一声，给了他一个白眼，心道：还“内人”，现在暂且饶了你，以后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到底谁才是内人。
